第三章 怪兽和怪人
       卢时巨毛发倒竖,他立刻抽出左轮手枪,冲向窗边。但是川仔比他更快,一步就扑到窗下。

       清凉如水的月色正把庭院照得通明透亮。在钻天杨的阴影里,有一个庞然大物在走动,它慢慢地逡巡着,走到月光底下,这是一头庞大的四足兽。但是卢时巨敢说,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怪兽:它身上是黄黑相间的条纹——像一头猛

       虎,可是头部,那大得出奇的头部,却披散着一头威风凛凛的鬣鬃,分明就是一头雄狮。它慢慢走到院落当中,站定了,环

       视着四周。卢时巨紧紧搂着川仔,屏息敛气地透过玻璃窗注视着,一只手紧紧握着早已打开枪栓的左轮手枪。

       这头怪兽回过头来,正面朝着卢时巨的窗子,它阔大的鼻子翕动着,慢慢向窗户跟前走了一步。卢时巨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水,把枪柄都浸湿了。但奇怪的是,怪兽的样子虽然凶恶,它的眼睛却是半闭的,一点儿也没有扑上来的意思。停留了片刻,它掉过头,向东廊走去了。

       “卢……叔叔,”川仔的牙齿还在咯咯响着,“这是……什么……野兽?”

       卢时巨摇摇头,他的心是那样纷乱。这荒凉旷野上的古庙,奇怪的老人,还有这头奇怪的野兽……总之,今晚他所遇到的一切构成了一个巨大的谜,他是没有能力解答的。他们所待的这座古庙,是一个罪恶的渊薮吗?抑或是一个变幻莫测的充满神奇的世界?他走过去,再次检查一下门闩,然后回到屋角,倒在干草堆上,陷入深深的沉思中,竭力要在这些纷乱的事实里理出一个头绪来。

       他所看到、所经历的一切,全都是幻想吗?他是不是陷在一场噩梦里?记起不知在哪儿听人说过,用手指掐掐皮肤,就

       能判断是否在梦境里。他掐了掐,还真疼。看来,一切都是真实的。但是怎样才能解释他所看到的一切呢?他是一个地质勘探队员,受过科学训练,也在各种复杂的野外条件下生活和工作过,但是几曾看到过这样奇奇怪怪的事情?

       “哎呀1川仔突然叫唤起来。虽然声音是压低的,但是那声调有一股悲惨的、撕裂人心的力量,迫使卢时巨立刻跳起来,又扑向窗前。他一只手搂着川仔,发现这个勇敢而大胆的孩子正像筛糠似的哆嗦着,用一只手指着钻天杨阴影处。那儿好像站着一个人,但绝不是刚才那个老头儿,这个人又瘦又高,

       浑身衣服都是黑的,模样儿一点儿也看不清楚。卢时巨心里疑惑,为什么川仔被吓成那样?那无非是一个人,在这古庙里,

       碰见一个正常的人,比碰见一头怪兽要自然得多了。“你怎么啦?”卢时巨安慰着川仔。但是为了谨慎起见,

       他还是紧紧握着那柄左轮手枪。“那个人……好像……”川仔结结巴巴地说着。这时,这

       个又瘦又高的人已经走到月亮地里,卢时巨仔细瞧着,只见他慢慢转过头来,月色正好照在他的面孔上。

       “冯秉超1卢时巨喃喃地叫出这个名字,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为了防止由于心脏跳动得太快而发生眩晕,他不得不把手扶在窗框上,嘴里仍然疯狂地念着这个名字。卢时巨和川仔的奇特反应不是无因的:冯秉超是他们的熟人,他是卢时巨所在的地质勘探队的一个队员,不过一个多月前不慎从崖顶上失足坠下,当场就断了气。

       这是一个死了的人!

       没有什么事情会比看见死人复活更令人惊异的了。何况冯

       秉超摔死的当儿,卢时巨和川仔都在场,他们亲眼看到他的尸体,后脑勺差不多整个儿碎裂了。勘探队的医生只草草检查了一下就摇摇头,走开了。当天,勘探队就在一处山岭的阳坡掩埋了尸体,还开了追悼会,同时又拍电报给局里,并请局里通知死者的家属,后来又按照规定发给抚恤金。

       谁也没想到,死了的人居然能够复活,而且又是在这样一座阴森森的古庙之中!

       卢时巨拼命抑制着自己。他不相信世间有所谓的鬼魂,他

       同样也不相信一个摔死了的人能够复活。唯一可能的解释是,这个穿黑衣服的瘦高个子的人,只是面貌长得极像冯秉超,相

       似得到了可以乱真的程度。他把川仔拉得更紧一些,附在孩子的耳边说:“镇定些,千万别发出声音1

       那个极像冯秉超的人慢慢走近了。他不但面貌长得像,个头、走路的动作也非常像。冯秉超因为长得高,背有点儿驼,在翻山越岭时他十分矫捷,但是平常走路时步履却是缓慢而沉重的。此刻,他站定了,仰起头,像是观察月亮。几乎他脸上的每一道皱褶,他的眉毛的轻微抖动,他的嘴唇的半张半闭,卢时巨和川仔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世界上居然有两个长得如此一模一样的人,这事情本身就够奇怪的了。

       卢时巨屏息敛气地观察着,川仔慢慢也镇定下来了。这个

       人虽然极像冯秉超,可是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这是一张呆滞的、缺乏生气的脸,干脆说,就像一张死人的脸,而真正的冯秉超

       是一个生性活泼的年轻人。就凭这一点儿,卢时巨断定这个人并不是冯秉超,可是,又为什么长得如此相像?不但是个头、五官,冯秉超左腮有一颗很大的痣,这个人的脸上也同样有这么一颗痣。即使是孪生兄弟,也不会这么一模一样的!

       这时候,隐隐约约地,卢时巨听见一阵悠扬的笛子声。院子里的那个人显然也听到了。他立刻掉转头,向着东廊走过去,消失在拐角了。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闪现在卢时巨脑际,他低声对川

       仔说:

       “待在这儿,不要动!我出去一会儿……”“我也去。”川仔应声说。

       “不,”卢时巨断然拒绝了,“我出去侦察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守在这儿,插上门闩,看着窗外,如果我急促跑回来,你要立刻打开门闩,让我进来。”

       “我陪你去。”川仔执拗地说。“不行1卢时巨的声音变得严厉了,“这不是好玩的事,

       弄不好会出事的。我身强力壮,又有手枪,你……”

       “我目标小,不容易被人发觉。”

       “别争啦!川仔,听话。”卢时巨说着,果断地打开门,冲出了房间。

郑文光(作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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