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面貌古怪的老头
       川仔倏地滑下树来,立在卢时巨的面前。望着他满脸得意的神色,卢时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荒山野岭中,要叫开一道紧闭的大门,除此之外,似乎别无他法。但是,怎么只有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女孩住在这阴森森的古庙之中呢?他们没有时间多想。听见院子里有沉重缓慢的脚步声,他们便向大门跑去。里面的人扳动了门闩,大门无声地开了一道缝。

       这时候,胭红色的圆月正从稀稀疏疏的灌木丛后面升起来,朦胧的月光投射在门缝里露出来的一张老人的脸上,这是一张十分古怪的脸!他稀稀落落的白发长长地散披到肩上,刀刻似的皱纹布满眉梢、额角、两颊,但是一双眼睛却完全是年轻人的、生气勃勃的眼睛,锋利得如同锥子,在深深的眼眶里发射出怀疑、不安却又十分执拗的光芒。

       卢时巨急忙迎上前去,面带笑容,抱歉地说:

       “老人家,惊动您了,我们实在没有法子,在这山间荒野中,只有你们……”

       “我们不接待客人1老头儿说。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有一种坚定不移的力量。

       “我还带着个孩子,就是那个……我是地质队员,坐的直升机坏了……”卢时巨急急忙忙地说,有点儿慌不择言了。

       “我们不接待客人。”老头儿又冷淡地重复了一句。他尖锐的目光扫视了一下默默站立在十步开外的川仔。

       “老人家,这是荒山野岭呀!也许,我们不该……”“我们不接待客人。”老人第三次说,然后不紧不慢地把庙

       门掩上。这当口儿,卢时巨一侧身,迈进一只脚,把庙门别住了。“我们明天天一亮就走——我们不会打扰您的,哪怕在门

       廊里待一夜也行。”

       老头儿又用炯炯的目光扫射了他们一眼,然后慢慢地、用

       一种老年人绝不会有的力气把卢时巨推开,庙门“砰”的一声关闭了。

       卢时巨和川仔站在沉寂下来的古庙门外,对视了一眼。一刹那间,多少思忖和疑虑来到卢时巨脑中。这么一个古怪的老头——他是那么苍老,那双眼睛却又如此之锋利,还有那力气,差点儿没把卢时巨推得打个趔趄。他孤零零地带着一个小女孩住在这荒凉的古庙中,似乎含有一种神秘的、难以解释的意味。这是一处什么样的所在呢?卢时巨环视四周,夜色已经非常浓,萧瑟的风正在旷野上掠过,吹在人身上,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突然间,清清楚楚地,他们听到了一种声音:“呜……呜

       噢……”

       经常过野外生活的卢时巨听惯了各种野兽的啸叫,但是这

       种声音他拿不准是虎啸还是狼嚎。他立刻毫不犹疑地重新背起背包,拉着川仔的手直奔那棵大榆树下,他推搡着川仔爬上树去,自己也随后攀爬而上。

       他已经爬到那样的高度,视界可以越过高大的院墙,看到古庙的院落。淡淡的、幽冷的月色正投射在那里面,他看清了第一进是两列廊房,再往里进,似乎有许多房舍,一眼望不到头。在许多被房舍分隔开来的小院落中,还隐隐约约看到一些假山和水池子。但是,这一切都笼罩在白茫茫的雾气般的月色中,没有一点儿灯光或人影表示这里是住着人的。卢时巨甚至怀疑起来,刚才打开大门,跟他说过话的那个面貌古怪的老人,是否真的存在过。

       卢时巨忽然感到他头上的树枝一阵乱晃,他抬头一看,差点儿没惊得喊出声来,川仔已经不见了。

       川仔哪儿去了?

       这个12岁左右,但是十分胆大而又机灵的孩子正在利用身躯灵便的有利条件,抓住一根很细的树枝,轻轻一荡,就落在高高的院墙上。

       他抱着院墙上的瓦垄,像一只老鼠一样爬了过去。他骨碌碌的大眼睛已经看清楚,院墙里面,有一棵钻天杨,离院墙只有五步之遥。他如果动作准确,完全可以跳过去,利用这棵钻天杨作为梯子进入古庙的院里。

       他向前爬了几步,突然挺起身子,回过头来,举起手挥动

       了一下。正在用眼睛向四面八方搜索的卢时巨无疑看到了这个小小的矫捷的身影,他心里惊疑参半。他是十分担心孩子的安

       全的——他已经明白川仔想干什么了。他一点儿也不怀疑川仔的能力,但是他担心孩子一个人应付不了这阴森森的古庙可能

       出现的怪异情况。他自己也想进入古庙,所以他也想跟在川仔后面跳上院墙。不幸的是,他太重了,那根斜斜伸向院墙的细树枝禁不起他的体重。而且,这时他也明确无误地看见川仔打出第二个手势:手大幅度地连连摇动。他决定再密切注视川仔的动向,同时小心地从背包里抽出手电筒和一支左轮手枪来,警惕地注视着一切。

       现在月色明亮起来了。川仔已经爬行到了钻天杨附近,忽然,挺身一跃,抱住了那粗壮的钻天杨,立刻滑下去了。这孩子,

       身手是那样矫捷,倒让卢时巨有几分羡慕。川仔似乎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落到地面后,马上奔向大门。卢时巨明白,川仔要

       打开大门,于是他立刻滑下榆树,向大门跑去。他刚好跑到门边,沉重的庙门就打开了,里面闪现的正是川仔兴奋的脸。他们俩也来不及交换一句话,卢时巨立刻闪到门内。两个人拉着手轻盈地跑到西廊窗下,他们一扇门一扇门地摸过去。摸到一处,门应手开了,川仔就要进去,但是卢时巨把他拉住了。他小心地打开手电筒,用手掌捂着,只让少许光线透出去,这就够了。原来这是一间堆放破旧杂物的屋子,里面有一张破桌,几条破凳子,一个破柜子,都堆在屋角上,另一端屋角有一堆干草。

       卢时巨用手电筒(还是用手掌捂着)又把整间屋子扫描一遍,然后走过去,翻检了一下干草,没有发现什么。于是他走向门边,把门闩闩上,拉着川仔的手,到干草上坐下来。

       “我们总算有个地方过夜了。”川仔悄声说,吁了一口气。

       卢时巨熄灭了手电筒,又用右手摸了摸已经放进衣袋的手枪,附在川仔耳边说:

       “你也太胆大了!怎么敢闯进庙里来?你知道庙里有些什么?”

       “那我们就该在荒山野岭里喂老虎吗?”川仔不服气地说。“这古庙那么大,看样子绝不止老头子和小女孩两个人。

       而且,老头儿也十分古怪……”“我们又不偷他又不抢他,睡一夜就走……”

       卢时巨忧心忡忡地说:“看吧!他不会让我们太太平平地离开的。”

       “你不是有支手枪吗?”“川仔,你知道我们和什么人打交道呀?荒山野岭中一座

       孤零零的古庙,总不会是老实的庄稼人住着的。唉!还不如不离开直升机呢!而且……”

       卢时巨忽然顿住了。这回两个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在很近的地方又发出刚才那声惊心动魄、既像虎啸又像狼嚎的啸叫。

郑文光(作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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