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整个王府,包括李容钦在内,怎么都没想到,连日来王府多起失踪案的罪魁祸首,居然是王府马厩里负责给马匹喂食刷洗的长工小六子。

       当天夜里,那小六子就被李管家派人给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关到王府的地牢中等候发落。

       失踪的那十来个丫头也全都被找了回来,不过几个人被关在仓房里连续饿了好些天,虽然仓房里的一口大缸内装着半缸水,但多日没有进食,几个丫头都饿得面黄肌瘦眼冒绿光。

       李容钦当即便吩咐李忠把府里侍候的几个大夫全都叫了过来,经过一番诊治,命算是暂时保住了,不过还要多加调养休息,每天三餐的喂着补药才能彻底恢复过来。

       折腾了这一整个晚上,大家伙也都累了,在李容钦的命令下,众人终于慢慢散去,各自回房里休息。

       穆环贞的心情十分复杂,因为李容钦的手臂在救她的时候受了伤,可除了她之外,旁人似乎都没有发现。

       不知道是不是李容钦在刻意躲避着众人的视线,受伤的那条手臂,被他很巧妙的藏了起来。

       李管家没发现,韩飞韩翼没发现,就连给那些丫头瞧病的大夫也没发现。

       她有心想和府里的大夫吱会一声,可李容钦却用眼神示意她最好不要多嘴。

       直到人群全都散干净了,她才问出心底一疑问:“你手臂受伤了,为什么不顺便让大夫给你瞧瞧?”

       掩好房门的李容钦回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在没有查清事情的真相之前,如果被人知道那小六子伤了本王,他的下场,就是必死无疑。”

       闻言,穆环贞不由得大惊。

       原来李容钦之所以隐瞒自己被刺伤的事实,是变着法的想要保住小六子的性命。

       她不由得多看了李容钦几眼,眼底尽是复杂的神色。

       “你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自家夫君的手臂受了伤,身为娘子的你,是不是也该尽尽做娘子的义务?”

       说着,他慢慢剥开衣袖。

       映入穆环贞眼底的,是一片刺眼的鲜红。

       她有心想臭他几句,可一想到他的伤是为救自己而起,便不由自主的咽下了胸口的不快。

       幸好她以前在医院工作,虽然只是个心理医生,但简单的包扎做起来还是很得心应手的。

       李容钦垂头看着她认真帮自己包伤口的模样,这穆家大小姐虽然生得并非倾国倾城,但五官还算精致,眉眼也很生动。

       尤其是她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小嘴,不说话的时候倒是圆润可爱,泛着粉嫩的光泽。

       似乎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穆环贞抬眼,正好望进他的眼底。

       她胸口蓦地一跳,一时之间竟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境。

       身为一个心理医生,她自认自己阅人无数,不管是阴郁型、开朗型、放纵型还是优柔寡断型,她都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通过语言表述准备无误的分析出对方的性格弱点。

       可李容钦却是一个例外。

       无论是他的外表还是内心,对她来讲,都像一团解不开的谜。

       尤其是他那双湛蓝色的双眼。

       乍一看,深邃而充满诱惑。

       看得久了,深藏在体内的灵魂,便会不由自主的受其所蛊惑。

       难怪明月会说,六王长得与旁人不一样。

       在现代社会,这种拥有欧洲血统的混血儿或许司空见惯,可在古代社会,这样的长相,便是人群中的异类。

       就在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被他所吸引的时候,李容钦恶霸一般的勾住她的下巴,笑谑道:“娘子,你的眼神很有挑逗性,本王双腿间的小兄弟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闻言,穆环贞脸色瞬间涨红。

       手力狠狠一用力,系在他手臂处的布条,就这么勒住他的伤口。

       李容钦吃了一痛,眉头大皱,喉间闷哼一声。

       “你这狠心的小毒妇……”

       他目光一黯,趁她不备之时,反身将她压在床上,唇边勾起一道邪佞的笑容:“胆子不小,连本王的权威也敢来挑衅,很好,本王就喜欢你这种有个性的女人。”

       说着,用力压下一吻,火热的舌撬开她紧闭的牙齿。

       被他突然搞袭击的穆环贞来不及惊叫,双唇微启,便被他得逞的闯入领地。

       这男人的吻仿佛时时刻刻都带着野蛮的力道,任她嘤咛躲闪,始终逃不开他的掌控。

       他的大手趁机撩起她的衣襟。

       冰冷的手指碰到柔软肌肤的时候,她浑身上下打了个大大的冷颤。

       “你想做什么?”

       压在身上的男人坏坏一笑,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做夫妻之间该做的事。”

       随着这句话自唇内吐出,他那不规矩的大手,也顺势拨开了她的衣带。

       穆环贞躲闪不及,在他的唇瓣再次压下来的时候,狠狠咬了他嘴巴一口。

       李容钦吃痛,眉头一皱,嘴里骂着:“你这小母老虎,连本王也敢咬,既然你一点也不怕挑怒本王的怒气,本王就让你尝尝,惹怒夫君的下场,是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

       通过漫长的时光隧道,钟静怡发现自己回到了文明的现代社会,圣诞夜的午夜十二点,当钟声响起的时候,人群处传来欢呼声和笑闹声。

       打开那陌生人送给她的小黑盒子,结果里面空荡荡,根本什么都没有。

       她心有余悸,原来,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她凭空想象出来的梦。

       躲过嘈杂的人群,她飞快的步出圣诞舞会现场,出门拦了一辆计程车,飞快的报出她家里的地址,要求司机尽快送她回家。

       她是家里的长女,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大弟和二弟是双胞胎,目前正在读大学,小妹今年只有十四岁,再过两个月就要面临沉重的高考。

       圣诞节这天,家里所有的人几乎都安排好属于自己的节目。

       她归心似箭,下了计程车直奔家里。

       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她很意外的看到房间里的父母以及弟妹都云集在客厅里有说有笑,仿佛很热闹。

       “爸,妈,小弟……”

       她热泪盈眶,内心激动不已。

       她回来了!

       她终于回来了!

       就在她想冲进房门,扑进母亲怀抱的时候,她卧室的房门这时被人拉开。从房里走出来的女子,和他拥有一模一样的容貌。

       “静怡,你洗澡怎么洗这么久,快过来看看,这是我和你爸爸前天在亲戚家拍的照片……”

       被叫做静怡的女子,笑着向她父母的方向走过去。

       一家人都聚在一起看照片。

       而站在门口的钟静怡,则完全被人给忽略了。

       她瞪圆了双眼,想要冲进房间内大声对父母讲,她才是他们的女儿,她才是真正的钟静怡。

       可是意外发生了。

       她发现自己的双腿就像生了根,站在房门口,一步也动弹不了。

       为什么会这样?

       那是她的父母,她的弟妹,她的家庭,她的世界……

       眼前一道金光闪过,刺得她不得不闭上双眼,金光散去之时,再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化妆舞会。

       “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讲话的男子,身穿合体的西装,只是她无法看清他的五官,不过他那空灵的声音,却勾起了她的回忆。

       “你究竟是谁?这一切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那男子笑笑,对她道:“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在这个世上,有三个人的五官,长得一模一样无法分辩,说不定哪一天,机缘巧合之下,你就会顶替别人的人生继续生存下去。”

       钟静怡大吼:“可是我并不想顶替别人的人生,我只想做回钟静怡,只想做回我自己。”

       “晚了!因为已经有人顶替了你的位置,做为另一个钟静怡,取代了你的人生。你现在是穆环贞,从此以后,你也只能做为穆环贞,代替她,在属于她的世界里,顶替她继续活下去。”

       “如果你违返游戏规则,那么等待着你的,就只有死亡……”

       “不可以!不可以!这不可以1

       她大吼着,尖声叫着。

       当她猛然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心跳剧烈的跳动着。

       睁开眼后的世界,熟悉而又陌生。

       她又回到了古代,那个见鬼的天阙王朝。

       梦里的一切,让她无法分辩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闯进来的是她的贴身丫头明月,“小姐,你怎么啦,远远的就听到你在房里叫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如果你不舒服,我这就给你叫大夫过来瞧瞧。”

       穆环贞茫然的看了明月一眼,内心深处说不出是无奈还是悲哀。

       她摇了摇头,喉间带着几分哽咽,有些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能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道:“我没事。”

       明月看清她的面孔后,脸色有些不自然。

       她捂着小嘴,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穆环贞不解的挑挑眉,“明月,你怎么了?”

       “呃,是这样的,刚刚李管家吩咐我说,还有半个时辰,是王府用早膳的时间,如果小姐醒了,应该可以赶得上和王爷一起用膳。”

       说到这里,明月的小脸红了几分,见四下无人,她凑到穆环贞耳边,小声道:“小姐,外人传六王长相凶恶面目可怕,看来那些传言有些不真实哪。”

       这倒不是明月八卦,之前在穆府的时候,她的确听府里的丫环婆子都在议论六王的是非。

       主要这六王平日里很少在京城出没,关于他的传闻,也都是人云亦云,虚假的成分居多。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实在无法将长相凶残面目可憎这样的词语用在六王身上。

       一提起六王,穆环贞的心情多少也有些压抑。

       昨天晚上她不过就咬了那男人一口,便被他狠狠的打击报复了一通。

       那男人根本就是一只被饿了好些天的野兽,折腾了整整一夜,直到凌晨时分,她才迷迷糊糊的进入梦境之中。

       “小姐,你脸色有些不大好,如果你实在没力气去前厅用膳,我让人把早饭给你端过来在房里吃吧。”

       “不用,我还没那么娇弱。”

       穆环贞揉着酸痛无比的腰慢慢穿了衣裳下了床,当她坐到梳妆台前准备梳头发的时候,就见铜镜里的自己,额头的位置上,被人用毛笔写了一个“王”字。

       更让她吐血的,是她的左颊写了一个“母”,右颊写了一个“老”,下巴上画了一只形象不雅的小老虎。

       沉默三秒钟后,穆环贞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吼出声:“李容钦,你这混蛋,我要杀了你1

       ※※※※※※

       当穆环贞气冲冲的杀到前厅准备找李容钦算帐的时候,就见诺大的王府正厅内,跪着一个年轻人。

       仔细一瞧,那年轻人正是昨天晚上被五花大绑,关到王府地牢的小六子。

       身着一袭青色莽袍的李容钦神清气爽的坐在正厅的主位,叉着双腿,正捧着小丫头奉来的热茶,慢条斯理的喝着。

       两旁站着王府的几个管事。

       李管家和韩飞韩翼两兄弟也在。

       就算穆环贞此刻有多么的想把那坐在首位的嚣张王爷宰了喂狗,她也没办法在这样的场合里使泼发疯。

       暂时咽下心里的不满,挪着小碎步进了正厅。

       李容钦见她向自己走来,脸上顿时染满戏谑的笑意,“娘子你醒啦?”

       穆环贞含恨瞪了他一眼,心里暗骂这李容钦绝对是她这辈子见过的男人中,最恶劣最可恨最不可救要的那一个。

       王府的下人看到穆环贞进来,也都上前一一行礼,嘴里恭敬的喊她一声王妃。

       她多少有些不自在,毕竟这个王妃的正主其实并不是自己。

       真正的穆环贞下落不明,而她,则不得已的只能顶替穆环贞的人生,代替她在这个时代继续活下去。

       地上跪着的小六子早吓得缩成一团,哭得昏天暗地,还不忘给李容钦磕头求饶,嘴里重复喊着:“奴才冤枉啊,奴才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事情真的不是奴才做的,求王爷明察秋毫,还奴才一个清白埃”

       李忠闻言,上前用力踹了他一脚,“你这小子还敢狡辩?昨天晚上人脏并获,是王爷亲手把你抓起来的,这府里上下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你现在又来说冤枉,别忘了那些被你锁进仓房的丫头,如果不是被王爷发现得及时,早就已经饿死在里面了。”

       被踹了一脚的小六子哭得更加凶猛了。

       他不断的给李容钦磕头,“王爷啊,这事奴才真不知道,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奴才就发现自己睡在王府的大牢里,李管家口口声声说奴才绑了府里的丫头,可是王爷您想想,奴才和府上的丫头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会在夜半之时做出这种糊涂事出来?”

       那小六子哭得直打嗝,他实在也是被眼前的阵势吓坏了。

       李容钦没搭理他,咽了口香茶之后,目光睨向韩飞韩翼两兄弟,“我让你们察的事情查怎么样了?”

       韩翼上前,压低了嗓音道:“回主子,属下已经去小六子居住的房里打听过了,他们都说这小子平时老实巴交没什么脾气,性格也软弱,不像能做出这种混帐事的人,不过……”

       韩翼犹豫一阵,又继续道:“和他同屋有一个叫小喜子的长工说,这小六子最近好像有梦游的症状,有次那小喜子半夜去外面解手,看到小六子从房里出来,小喜子和他说话,小六子没吭声,当时只以为他是在梦游,所以也没理会,没想到……”

       听到这里,李容钦放下茶杯,揉了揉下巴。

       穆环贞却是笑了一下,“他的情况,和梦游完全没有关系。”

       “噢?”李容钦挑起眼眉,“此话怎讲?”

       “梦游症最常发生在五至七岁的幼童身上,成年人发生的几率很小,而且对于梦游者来说,梦游的时候,意识处于混沌状态,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性的目的。”

       她看了在场的众人一眼,“最重要的一点,梦游症患者最常表现为目光呆滞,反应迟缓,即使有人在这个时候和他交流讲话,他的回答也完全是无意识甚至是所问非所答。”

       她走到李容钦身边,压低声道:“如果你还有印象,应该记得昨天夜里,当我们发现那黑影的时候,他动作敏捷,反应讯速,受到别人攻击的时候,还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反抗。”

       李容钦点点头,“的确如此。”

       “种种症状表明,他当时的情况并非是梦游。”

       许久未吭声的李管家突然拍了自己的大腿一记,吓得屋子里众人皆是一惊。

       “王爷啊,老奴突然想到一件事,还记得这小六子初入王府当差的时候,老奴曾问过他的生日时辰,如果老奴没记错……”

       他满眼惊恐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六子一眼。

       “这小子乃阴年阴月阴时出生,而咱这王府以前是前户部尚书朱有道的府宅,十几年前那场冤案发生之后,朱府六十几口几乎一夜间死得精光,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但凡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人,身子骨都会特别的软弱,这小六子,搞不好是被厉鬼上了身,所以……所以……”

       李管家没再继续往下说。

       但正厅里的人听到这番话后,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王爷,厉鬼缠身,后患无穷啊,这小六子……”

       李管家脸色一冷,狠狠说了一句,“必须得杀1

       听到这里,小六子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李容钦皱着眉,没有讲话。

       倒是穆环贞被李管家的话给逗笑了。

       李容钦忍不住瞅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们这些人的思想,可真是愚腐到了极点,这世上本来无鬼,你们却偏用所谓的鬼怪之说来掩盖事实……”

       “王妃,您这话说得可就差强人意了。”

       李管家忍不住辩解,“昨天晚上的事情,大家伙可都看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这小六子如果不是被厉鬼缠身,又怎么会在夜半之时做出那种奇怪之事?”

       “就算他做了奇怪的事,也无法证明他被厉鬼缠身埃”

       “王妃口口声声说世上没鬼,那小六子近日来的情况又做何解释?”

       “在我看来,小六子的这种情况,可以被称之为,人格分裂1

       众人同时不解,包括李容钦,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

       穆环贞叹了口气,她还真没办法和这些古人,用现代的方法来解释自己曾经所学过的医学理论。

       做为一名心理医生,求学的那些年里,各种案例她或多或少都接触过几宗。

       虽然她暂时还不知道小六子的结症究竟是什么,但种种迹象表明,小六子的这种症状,就是人格分裂的典型代表。

       “如果我可以证明小六子并非是鬼上身,你会不会饶他一命,赐他不死?”

       当她向李容钦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李容钦没有立即作答,而是揉揉下巴,露出一脸戏谑的微笑,“如果你的证实可以说服本王的话,本王会考虑饶他一命,还他清白。”

       对于一个心理治疗师来说,催眠疗法,是最司空见惯的一种行医方式。

       为了证实小六子并非鬼上身,穆环贞提议,要给小六子进行一次深度催眠。

       众人对于催眠这个词皆有些不解,不过王爷既然肯给王妃一次表现的机会,府里这些管事,自然也很有兴致跟在一旁看热闹。

       让大家伙意外的是,王妃并没有让府里的大夫准备什么奇怪药材,也没吩咐府里下人去药房开什么奇怪方子。

       小六子被王妃带到了一间幽静的房间里,穆环贞让人准备了一把摇椅,吩咐小六子坐上去。

       那小六子穷人出身,一辈子没见过大场面,如今有王爷在场,只有他跪着的份,哪有他坐着的份?

       所以小六子看到那张舒服的摇椅后,愣是站在那里没敢坐。

       穆环贞回头瞪了非要跟自己进来的李容钦一眼,眼神中全是对他的抱怨。

       李容钦笑了笑,对小六子道:“既然王妃让你坐,你就坐吧,本王赦你无罪。”

       所以说古代封建社会就是让人无语,同样都是人,仅仅因为阶层不同,生活在社会底层的那些小老百姓就要承受这样不公平的待遇。

       小六子没敢再吭声,颤颤惊惊的坐在那摇椅之上。

       李容钦大摇大摆的坐在那里,让小六子的心理压力实在很大,不管穆环贞怎么让他放松心情,他都没办法控制内心深处对主子的恐惧。

       最后,穆环贞冲李容钦使了个眼色,言下之意仿佛在说,你能不能先避开一下?

       李容钦没有为难于她,起身,晃到屏风后面,暂时避开。

       小六子的眼里没了主子,心情放松了许多。

       穆环贞拿出之前准备好的一只系了红绳的玉坠子,在小六子的眼前晃荡了几下。

       随着摇椅的缓缓摇动,她轻声细语道:“小六子,试着想一下,你现在正身处一个寂静的海滩之上,海面平静,阳光温暖,你光着脚,踩在细软的沙滩上……”

       当她声音轻轻响起的时候,小六子在那玉坠子的晃动下,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躲在屏风后的李容钦,慢慢出走来,看着摇椅上的小六子,表情宁静而平和。

       穆环贞慢慢收起玉坠子,在他耳边小声道:“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小六子闭着双眼,无意识道:“娘,妹妹,砍柴……”

       “你娘都和你说了什么?”

       “娘说,她要去城里卖菜,让我带着妹妹上山砍柴,砍完了柴,再带着妹妹回家做饭……”

       躺在摇椅上的小六子,在摇椅有规律的摇晃下,仿佛进入了一种深度睡眠状态。

       他不断回忆着幼时的一切。

       爹爹每天出海打鱼,娘去城里卖菜,他带着仅小自己两岁的妹妹,去山上砍柴。

       妹妹顽皮捣蛋,总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藏起来,每次都害得他在山里找上小半个时辰,那小丫头才会突然蹦出来,吓他一大跳。

       当小六子说到自己妹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

       他的双手无意识的握成了拳状,眼皮微微抖动,好像在抗拒着某种事情的发生。

       “不要,不要,不要伤害我妹妹,你们这群畜牲,畜牲……”

       小六子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十分紧张。

       李容钦看着睡梦中的小六子,不由得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只见那小六子像是受到了某种沉重的打击,他猛然睁眼,眼底原本的惧意和畏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昨天晚上,那个凶残可怕的黑影形象。

       他猛然起身,表情狰狞的一头扑向李容钦,一边打一边骂,“你们这群畜牲,胆敢伤害我妹妹,我和你们拼了,拼了……”

       他发狠一般的挥拳,踢脚,仿佛李容钦就是自己毕生的仇人。

       穆环贞低叫道:“他已经完全进入了第二种人格,快把他打昏,不然他不仅会伤到别人,也会伤到自己。”

       李容钦抬起手掌,对着小六子的后颈一把劈了下去。

       小六子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这么晕死过去。

       亲眼看到这一幕的李容钦慢慢皱起眉头,不解的问:“什么是第二种人格?”

       穆环贞上前,将小六子扶到床上躺好,对他道:“等他醒来之后,他自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小半个时辰后,小六子醒来,对于自己发狂时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在穆环贞的诱导下,他慢慢说出尘封在内心深处的一件伤心往事。

       原来小他两岁的妹妹,在几年前与他上山砍柴时,路遇歹人,被几个王八蛋给强奸了。

       身为哥哥的小六子,从小性格就软弱无能,当时妹妹不见了,他一直以为妹妹在和自己玩捉迷藏,也就没放在心上。

       后来隐约听到妹妹的呼喊声,他顺着声音跑过去一看,就见妹妹正躺在野地里,被人剥光了衣服,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对妹妹行不诡之事。

       小六子当时被吓傻了,躲在暗处,哭着没敢出声。

       他很害怕,怕自己一旦冲出去,那些歹人连他的命也一并要去。

       他就那么一直死忍着,也不知忍了多久,那群男人行完了兽欲,终于扬长而去,可怜他那只有十几岁的妹妹,就这么被人活活给祸害死了。

       这件事发生之后,爹娘始终不肯原谅他,有事没事的就狠狠骂他一顿。

       小六子心里有愧,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便会幻想着,如果当时自己能够勇敢一点冲出去,说不定就能救回妹妹一命。

       日积月累,这种幻想慢慢成魔,直接导致他的第二人格产生。

       这个第二人格如果没有遇到强烈的刺激,基本不会暴发。

       而小六子之所以会在夜半之时做出掳拐府里丫头的事情,还要追塑到半个月前。

       当时府里一个刚来不久的小丫头,因为模样长得十分俊俏,被当差的一个长工看中,那日傍晚,长工将小丫头拦在后花园一处无人的角落,对小丫头又摸又亲,把小丫头吓得不轻。

       偏偏这一幕被小六子尽收眼底,往日妹妹被人轮奸的一幕蓦地出现在眼前。

       所以潜藏在他体内的第二人格,就这么被人给唤醒了。

       每到深夜之时,这第二人格都会取代小六子的身体,并把府里那些年轻丫头当成是自己的妹妹,只要被他逮到,他就直接把人打晕扛走,藏到王府后院的仓房里。

       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保护妹妹的安全。

       疏不知那些被他掳走的丫头,一个个被关在仓房里没吃没喝,饿得只剩皮包骨,如果再晚发现两天,就要闹出多条人命出来了。

       当小六子泣不成声的把自己隐藏在心底的往事说出来后,他整个人都崩溃了。

       妹妹的死对他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他无法原谅自己当时的懦弱,所以这些年来,他想尽办法刻意将此事遗忘。

       没想到遗忘的结果,间接促成了他第二人格的爆发。

       王府上下对于这样的结果都有些无语。

       虽然他们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啥叫第二人格,啥叫人格分裂,但厉鬼缠身一事,总算是不攻自破。

       李管家仍旧有些不服气,可不服气归不服气,王妃身后有王爷给撑腰,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只有乖乖听话认命的份。

       事后,穆环贞让人将府里的大夫找来,把小六子目前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只要按时服用安神的药汤,仔细调理一阵子,平日里尽量减少刺激小六子的情绪,他的第二人格,就不会再度被刺激出来。

       直到事情都安排妥善之后,许久没吭声的李容钦才一本正经的问出心底的疑问。

       “如果本王没记错,穆家大小姐自打出生之后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能不能给本王解释一下,你刚刚所说的那番理论,为何本王之前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被他问得一怔的穆环贞眨巴着大眼,这要她如何解释?

       难道告诉他,自己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过来的?

       他会相信吗?

       别说他不会相信,如果两人对调身份,站在李容钦的立场,她也很难相信穿越时空这种事情真的存在。

       “娘子,为夫正在等着你的解释。”

       穆环贞被他盯得浑身上下不自在,好半晌后,才编了一个非常蹩脚的借口。

       “如果我说,这些知识都是我从书上学来的,王爷会不会相信?”

       李容钦挑了挑眉,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本王饿了,先去用膳吧。”

       说完,转身向屋外走去。

       看着他挺拨修长的背影,穆环贞心里暗恼,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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