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节
       “之前侍候少爷的近身大丫环柳叶,几天前老家出了事情,明日大清早她就要动身离开。可少爷房里不能没有侍候的婢女,偏偏少爷平日里又是个极挑剔的人,若是安排过去一个不懂事的,难保少爷不会怪罪责难……”

       几天之后的某个清晨,秦月汐被季府管事的周管家叫到了面前,没等她搞清状况,这位看上去精明强悍的老管家便噼哩啪啦给她讲解了一下府里的状况。

       看得出来,这位老人是位很尽责的忠仆,他将自家少爷平日里的习惯、脾气、包括待人处事的一些作风一五一十的讲给秦月汐听。

       之后,又把他家少爷喜欢的颜色、口味以及生活上的小忌讳也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就在秦月汐听得云里来、雾里去的时候,周管家终于点破主题直切重点。

       “所以未来的一段日子里,希望秦姑娘能够把握分寸,尽可能的把少爷给侍候得妥妥当当,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找我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话说到这里,如果秦月汐再听不出来个究竟,她可就真的白在这世上走过二十年了。

       “周管家的意思,是想让我顶替叶柳叶姑娘的职位,去少爷身边当个近身大丫环?”

       对方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虽然你是较晚进府的一个丫头,但通过多日以来的观察,我发现秦姑娘做事稳妥、知书达礼,言谈举止方面皆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我家少爷是玉洲的父母官,府上时常会有一些达官贵族出面拜访。如果在少爷身边安排个不懂事的,难免会给少爷带来难堪,思来想去,我倒是觉得秦姑娘很适合这份差事。”

       听周管家这么一说,秦月汐算是明白了一大半。

       对于那个家里有事临时出府的柳叶姑娘,在季府当差也有月余的秦月汐还是有些印象的。

       自古以来,能在主子近前侍候的奴才,若没有一定的本事,也不可能被主子另眼相待。

       别看那柳叶姑娘长相普通,据说她在入府当差前,也是书香门第家的一个小姐。

       只是几年前家逢巨变,她才迫不得已给人为奴为婢。

       当然,这些事情与秦月汐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进季府,只想尽快找到墨妖妖的下落,对于周管家所赏赐的这个近身侍候主子的机会,她是半点兴趣也没有的。

       “周管家能够如此抬举月汐,这是月汐的福份。只是月汐自认自己能力有限,再加上入府的时间又短。如若您将我冒冒然的派遣到少爷身边侍候,真有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少爷心烦生气,到时候月汐怕自己担当不起这份罪责。所以周管家如果真想给少爷找一个贴身侍候的婢女,不如另远她人,毕竟季府这么大,比月汐有本事的自然也不在少数……”

       这番话一说完,周管家的脸色彻底变了。

       要知道能够在少爷身边时刻侍候着,那可是提着灯笼找都找不到的美差。

       他之所以会选中秦月汐,也是因为少爷之前给过他一些小暗示。

       虽然他不知道少爷为何会对这新入府的秦姑娘另眼相看,但主子既然已经下了命令,做为奴才的,就只有乖乖听命的份。

       不料当他将自己的意思说明白之后,换来的竟然是这位秦姑娘的拒绝之言。

       没等周管家回过神,就听一道清冷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季府并不是菜市场,可以由着你的性子挑三捡四说愿意或是不愿意。主子既然给你派了差事,做为奴才的就该极尽所能的将这份差事办妥。你若自认为没这份能力,那么做为主子的,也没必要留一个没用的奴才在身边浪费银子和粮食。”

       伴随着这道傲慢的语气,走进来的男人,正是被秦月汐接连躲了多日的季府主人季凌潇。

       他满眼戏谑的看着秦月汐,“你想留在府里继续当差,就乖乖听从主子的派遣,如果你执意想要和主子对抗,那么就只能被打发出府另谋高就了。”

       秦月汐无语了好一阵。

       若不是为了抓捕墨妖妖,她还真不稀罕季府的这份差事。

       可眼下的情况根本容不得她多做考虑,一旦她被赶出季府,想要找到墨妖妖并将其封印的目的恐怕就会难以实现了。

       似乎看出她眼中的纠结和不满,季凌潇郁闷了好一阵子的心情也因此开朗了不少。

       他用眼神将周管家打发了出去,当房间里只剩下她和秦月汐的时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考虑清楚了吗?是留在府里做个乖乖听话的婢女,还是卷着铺盖被主子扫地出门?”

       “我可以将大人的这个问题,视为您对我的故意刁难吗?”

       “噢?本官为何要故意刁难你?”

       “这个问题应该由大人自己来解释吧。”

       季凌潇微微一怔,随即笑道:“秦月汐,你是个很有意思的姑娘。”

       “能博大人一笑,这是我秦月汐的福分。”

       “你不必妄自菲薄,也没必要在本官面前小心翼翼。本官又不是毒蛇猛兽,难道你还担心本官把你给吃了吗?”

       “我之所以会在大人面前如履薄冰,是不想造成大人的误会。”

       “如果你所指的误会,是本官上次在书房里对你说过的那番话的话,那么本官现在同样也可以误以为,你这么大张旗鼓的避开本官,其实是在和本官玩欲擒故纵的游戏。”

       这话一说出口,险些把秦月汐直接气死。

       这世上怎么可以有这么不要脸的男人,她对他玩欲擒故纵?有这个必要吗?

       见对方唇边荡着捉弄人的恶劣笑容,秦月汐双眼一眯,皮笑肉不笑的戏谑道:“我真是不了解大人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误解我的意思。不过……”

       她漂亮的唇瓣微微一扬,“在季府当差了些许日子,我倒是发现了一个问题,比如大人这府邸虽然富丽堂皇,后宅却没有一个当家的女眷。再加上大人言语之间似乎对天底下的女人忌惮有加,我可不可以认为,大人在某些方面是不是不行,所以才三番五次的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来看待每一个接近大人的女子……”

       没等秦月汐说完,就觉得眼前扫过一抹疾风,在她还来不及思考的时候,整个人就被一抹庞大的力道压在墙壁上。

       下巴被人用力抬起,双眼不得不对上季凌潇那双犀利的黑眸。

       这个不客气的把自己按倒在墙壁上的男人,明显被她刚刚的话给刺激到了。

       “本官的某些方面行与不行,你可以亲自来验证一下,验证之后,你自然可以从其中得到一个结论。”

       秦月汐被他危险的目光吓了一跳,她本能的向后闪躲,不料对方火热的唇舌居然将她的嘴唇紧紧掳祝

       “喂……唔……”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这么禁不起挑衅,自己只是不甘心对方时时刻刻将她当成动机不良的女人才出口没驳,结果眼前这位少爷就被触怒了底线,用这么幼稚的方式来表达心底的愤怒。

       她有心想要将他推至一旁,可面对这张与赫连璟聿一模一样的面孔时,秦月汐发现自己竟然产生了片刻犹豫。

       就在她犹豫之际,对方火热的唇舌长驱而入,霸道的撬开她来不及防备的领地。

       记得很久以前,赫连璟聿那个混蛋也对她做过类似的事情。

       明明不该在这个时候忆起那人的存在,可沉寂多日的情感,竟很没出息的被季凌潇撩拨得一发不可收拾。

       “少爷,贺府的老爷带着厚礼,说有要事想见少爷一面。”

       门外,传来周管家突兀的声音。

       正沉浸在掳夺快感中的季凌潇猛然回神,放开秦月汐的时候才发现,她脸色红得非常不自然,唇瓣微肿,一双勾魂的大眼,正迷离的望着自己。

       唇边忍不住荡起一记得逞的笑容,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本官可以将你此刻的表情,视为享受么?”

       秦月汐的脸再次胀红了几分,没等她冲他发火,就见他优雅的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袍,迳自向门口处走去。

       走到门板处的时候,他突然又回头道:“做为本官的贴身婢女,你有义务陪在本官身边时刻侍候着,别发呆了,随本官一起去前厅见客。”

       秦月汐被他嚣张的样子气得直翻白眼。

       她一直觉得赫连璟聿才是这世上最恶劣的男人,如今看来,这季凌潇并没有比赫连璟聿善良多少。

       即使心中仍有不满,为了顾全大局,她到底心不甘、情不愿的随季凌潇来到了季府前厅见客。

       贺府的老爷是个上了年纪的七旬老头儿,从对方的穿着打扮来看,贺府在玉洲应该是个名门望族。

       对方在看到季凌潇踏进门槛之后,急忙起身迎接,“季大人,老朽给您见礼了。”

       “贺老爷不必多礼。”

       一改刚刚玩世不恭的神态,此时的季凌潇又恢复谦谦贵公子的模样来应对外人。

       只见房间里除了贺管家之外,还摆了几只黑箱子,很明显,这箱子是那贺老爷差人抬进来的。

       贺老爷见到季凌潇之后,很是热情的客套了一番,直到季凌潇露出些许不耐的神色,这才道明此次拜访的真正来意。

       “不瞒季大人说,老朽今日来府上拜访,是为了老朽膝下的那个不孝的逆子,都怪老朽平日里忙于生意管教不严,从小到大将那个混蛋纵容得无法无天,这才闯下祸事犯下滔天大错。虽然老朽也知道这次登门求大人网开一面有些过分,但求大人念在我贺家只有这一柱香火的份上,给我那逆子一条生路,待我百年之后,也能有个人给我烧纸送终……”

       尾随季凌潇来到正厅的秦月汐,起初还有些听不明白。

       不过当那贺老头啰哩啰嗦的将事情从头到尾叙述完毕之后,她算是听懂了。

       原来这贺老爷是玉洲城的首富,家里经营了不少生意,拥有令旁人羡慕的万贯家财。

       可惜贺老爷膝下却养了一个喜欢惹事生非的儿子。

       因为那贺少爷是贺老爷老年得子得来的宝贝,所以从小娇生惯养可着劲的纵着,就这样,贺少爷硬生生被家里的长辈给养成了一副霸王脾气。

       打架闹事调戏姑娘这是常事,但凡被他惹到的老百姓,有胆子小的,收受到贺老爷送来的大笔钱财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这次,被那贺少爷活活打死的,是外地来的一个年轻公子,对方不久前刚刚考取了功名,此番来玉洲也是和朋友游玩散心。

       也不知道怎么就把贺家少爷给得罪了,正所谓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贺家少爷又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

       一来二去,便和那外地来的公子撕打起来。失手之下,贺家少爷竟然把人给活生生打死了,当时引起不少百姓的围观。

       很快便有捕头把贺少爷给抓进了大牢,事后一调查才知道,被打死的年轻公子也是家里的独苗,父母辛辛苦苦攒下银两供其读书,就等着有朝一日出人投地光耀门楣。

       结果来玉洲游玩一圈,再回去的时候竟变成了一具尸体。

       那公子的父母自然不可能咽下这口气,誓要向官府衙门讨回一个说法,来忌奠他们儿子的在天之灵。

       而贺老爷此次登门的目的很明确,他希望季凌潇可以网开一面,不管花多少钱,至少保贺家少爷一条性命。

       毕竟季凌潇的姐姐是当今国母,父亲又是当朝宰相。

       只要季凌潇肯卖他这个人情,就算倾家荡产,贺老爷也心甘情愿。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秦月汐难掩心底的鄙夷,看来不管哪个年代,钱和权,都可以变成伤人的利器,成为这世间最不公平的存在。

       她记得赫璟聿为求上位的那些年里,就不止一次的做过违反天意的恶事来伤及无辜百姓。

       这世上,又怎么可能有真正的公平存在呢。

       贺老爷口若悬河的道明来意之后,便派人将那几只大箱子打开。

       只见金银珠宝翡翠玉玩应有尽有,不愧是玉洲城的首富,为了保他儿子一条性命,还真是出手阔绰。

       始终没吭声的季凌潇,优雅淡然的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听着贺老爷声泪俱下的诉说着他的难处。

       直到房间里几大箱子的金银珠宝呈现在他眼前的时候,眉头才微微挑动了一下。

       他不着痕迹的将目光移向秦月汐,而对方则回了他一记略显嘲弄的冷哼。

       他微微皱起眉头,不过很快,唇边就溢出一记释怀的笑容。

       “周管家1

       清润的嗓音缓缓扬起,始终候在外面的周管家急忙应声走了进来。

       “着人把这些箱子都抬出去府外,从明日开始,再有拜访者入府,但凡送东西的,都给本官拦在外面不许进来。”

       听了这话,贺老爷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季大人,您这是何意?”

       “贺老爷,你还是带着你的东西回去吧,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归,如今你儿子犯下滔天错事,自然该接受国法的惩处。”

       “可是季大人,老朽家里可就那一个儿子……”

       季凌潇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那么被令郎活活打死的那位公子,家里就不是一个儿子了?”

       “这……”

       “贺老爷,孩子可以宠,却不能纵,令郎能有今天,全都是你一手所促。至于本官在玉洲任职四年,处事作风相信贺老爷应该有所了解,早在本官来玉洲上任的第一天就曾对这玉洲城的老百姓发过誓言,本官也许不能让整个天下和平安定,但在本官所管辖的范围内,是绝对不允许有任何冤案发生的。”

       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且毫不留情。

       贺老爷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唇瓣蠕动半晌,愣是一句话也没挤出来。

       季凌潇冷哼一声,对周管家道:“东西都抬走,送客1

       直到贺老爷气哼哼的被人请出去,秦月汐才慢慢回神,她原以为……可没想到……

       “还愣着做什么,做为一个合格的婢女,难道你就没有一点侍候人的意识,给本官奉一杯热茶过来?”

       秦月汐被调侃得脸色微红,这才发现,季凌潇正用一种玩味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她尴尬的收回视线,转身去倒茶的工夫,一只手腕被他给揪住了。

       他投给她一记邪恶的笑容,“至于本官的某些方面行与不行,到了晚上,欢迎你主动爬上本官的床,亲自来验证。”

       “你做梦去吧1

       终于被惹怒的秦月汐,一把甩开他的手臂,气哼哼的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一阵得逞的笑声,直到她逃出了很远,那笑声还在耳边不断盘旋不去……

       ※※※※※※

       夜晚的季府寂静而又黑暗,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秦月汐,被一个又一个诡异的梦境深深困扰着。

       胸口处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喉咙干渴得要命,她觉得自己被困在一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奋力狂奔。

       可任她怎么挣扎努力,始终逃不脱这层层黑暗。

       “坏女人,你想抓我,也要惦量惦量自己的份量,当初你将我从梅花砚台里释放出来我感激你,可如果你真的想要将我再重新封印回那该死的地方,就别怪我墨妖妖对你不客气……”

       猛的睁开双眼,秦月汐几乎是从枕头上弹跳着坐起来的。

       墨妖妖?

       耳边不断盘旋着那略带讽刺的声音。

       她抹了把额头的薄汗,不知道那声音究竟是出现在梦里,还是就出现在耳边。

       此时外面静得可怕,窗户微微敞开着,微风吹过院子里的柳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

       下人房里劳作了一整天的几个丫头全都睡得死沉死沉的,唯有她就像遇到了梦魇,被梦境里那个突然出现的墨妖妖纠缠得恶梦连连。

       “哼1

       一道微不可闻的冷哼自角落里轻轻响起,紧接着,秦月汐就看到一抹轻飘飘的影子顺着窗口消失在黑夜之中。

       她脸色一变,与师父学艺多年,对于妖气的存在,秦月汐有着极其灵敏的感应能力。

       此时眼看着那抹妖影顺着窗口骤然离去,心底隐约猜到这个胆敢进入她梦境中做怪的小东西,一定就是不小心被她解开封印的墨妖妖。

       自从入了季府之后,她一直在寻找墨妖妖的藏身之处,听师父说,墨妖妖虽然有穿越时空的本事,可每穿越一次,都要花费大量的体力。

       想要再次穿越时空破坏自然规律,至少要等上一年的光景,所以她很确定,在墨妖妖体力没有恢复之前,应该还留在季府的这幢宅子里。

       但是那小东西诡计多端,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再封印回去,肯定会将自己隐藏在暗不见光的角落中。

       此时这个小妖怪突然出现在她的梦境里对她大放獗词出言警告,相信他的法力肯定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秦月汐不敢再多想下去,好不容易有了墨妖妖的踪迹,她可不想就这么轻易错过。

       随便套了件衣袍,踩着轻盈的步子跃出房门,循着墨妖妖消失的方向一路追去。

       幸好今天晚上有些阴天,月光惨淡,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只见那浑身散发着浅淡光茫的小妖怪,就像一抹幽魂,从下人房一路逃向了书房的方向,并顺着书房的窗口,“嗖”一下窜了进去,紧接着便消失不见。

       秦月汐追得过于专注,一把推开书房大门,“砰1她没头没脑的撞进了一具温暖的怀中。

       她吓了一跳,没等她抬头,就听一道浑厚的笑声自头顶响起,“这么迫不及待的扑进本官怀里,莫非你真的很想验证一下本官的能力是不是如你想象中的那么好用?”

       秦月汐万万没想到这个季凌潇居然都这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房入睡,也怪她刚刚追墨妖妖追得太过专注,竟然没发现书房里还燃着烛火。

       此时被季凌潇抓了个正着不说,还一头撞进人家的怀里,这……这可真是有口难辩,误会大了。

       她脸色尴尬的抬起头,正对上季凌潇那双饱含戏谑的黑色瞳仁内。

       有心想要把自己的来意解释清楚,可她相信,季凌潇根本不会相信她口中的所谓真相的。

       秦月汐僵硬的笑了笑,小声道:“大人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房休息?”

       “那么你呢?是不是明知道本官还没睡,所以才兴冲冲的跑来本官的书房,然后再与本官来一个意外的邂逅?”

       面对他的调侃,秦月汐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做何解释。

       季凌潇倒是很享受这一向伶牙俐齿的秦月汐,居然也会被自己刁难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底泛出一股浓浓的满足感,与此同时,对于她的突然出现,也产生了几分淡淡的喜悦。

       “本官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你去厨房看看,随便给本官做些下酒菜,顺便再提一壶梨花白过来。”

       “大人,这个时间饮酒,对身体不好。”

       季凌潇笑看了她一眼,“本官可以将你这话,视为你想偷懒的借口么?”

       她眼含薄怒瞪了他一眼,心底痛骂季凌潇这张嘴怎么就这么可恨。

       虽然不怎么甘心被这混蛋差遣,但考虑到自己目前的身份,秦月汐到底还是跑去厨房,给那位季大少做了几道可口的下酒小菜乖乖的端到了他面前。

       看着眼前这几道卖相不错的小菜,季凌潇的心情顿时又好了几分,“这些都是你做的?”

       “这么晚了,就算大人好意思再折腾府里的厨子,我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旁人休息。”

       季凌潇没理会她话中的讽刺,一屁股坐到桌子旁尝了几口,点头道:“嗯,味道不错嘛!你站着干什么,坐,一起吃1

       正在书房里四处寻找墨妖妖踪迹的秦月汐,本来并不打算陪这位爷坐下吃东西,不过想到墨妖妖很有可能就藏在这房间中的其中一个角落里,她想,自己很有必要守在这里查探一下动向。

       起初,秦月汐觉得和季凌潇坐在一起吃饭的感觉实在是有些别扭。

       毕竟这个人生了一张和她丈夫一模一样的面孔,虽然她已经发下誓言,今生再也不和那个男人有半分牵扯,可每每看到季凌潇这张面孔的时候,内心深处仍旧把持不住对赫连璟聿的种种想念。

       想他们在一起从相识到相恋,再从相恋到分离……

       多年的感情,最终却因为伤害而走向灭亡,如果这就是属于她秦月汐的命运的话,她只能感叹天意弄人。

       “你在想什么?”

       季凌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月汐一抬眼,就看到那张与赫连璟聿毫无差别的面孔。

       对于她来讲,与季凌潇相处,是一种深处骨髓的折磨。

       她没办法对着这样一张面孔保持淡定,也没办法真的将他拒之心门之外。

       “我在想玉洲首富贺老爷的事。”由于被他逼问,她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

       “噢?想他做什么?”

       “呃,贺老爷家的公子,明明可以因为大人一句话而留其性命,可大人却放弃那万贯家财,拒绝了贺老爷的请求,若干年后,大人会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季凌潇抿了口酒杯中的液体,笑了一声:“为何你会觉得本官日后会后悔?”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天底下当官的都一样,为了钱和权,也许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贪途小利,最终却毁掉全部身家,这才是愚蠢者的所作所为。更何况本官对钱或权并不看重,别说那贺老爷拿万贯家财来诱惑本官,就算是今天来求本官办事的是当今皇上,本官的决定也是一样。”

       秦月汐不禁看了他一眼。

       这个季凌潇明明顶着一张与赫连璟聿一样的面孔,可是此刻给她的感觉,却有那么一点点的与众不同。

       玩世不恭里带着几分正义感,和她记忆里的,那个视权利与地位于生命的赫连璟聿完全不同。

       不,不对!

       早在很久以前,被她深深爱着的赫连璟聿也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男人。

       只是夺位和复仇的岁月里,那个曾经被她所欣赏的男人,他变了。

       想到这里,秦月汐不禁苦笑了一声,是她太过于执着的追求单纯与美好的感情,才会在赫连璟聿化身成魔的时候,不顾一切的逃离他的掌握。

       辛辣的味道在空气中肆意弥漫着。

       看着季凌潇亲自倒给自己的那杯清酒,她没有露出拒绝的神色,而是提起酒杯,与他一饮而荆

       人一旦喝了酒,话自然也多了起来。

       季凌潇外表优雅清高,骨子里却保存着一份令人欣赏的天真。

       他抓着秦月汐一遍又一遍的给她讲述着自己小时候发生过的事情。

       比如他是季家的幼子,又是唯一的男嗣,所以生下来之后便受到了长辈们的呵护和宠爱。

       又比如他很小的时候,大他很多岁的姐姐就被选进宫里为妃,没几年的工夫,姐姐给当今皇上诞下了小皇子,母凭子贵,姐姐就被册封为皇后。

       整个季家,也因为姐姐的关系,深受皇宠。

       正是因为这样,季凌潇在成长的岁月里,曾遇到过不少坎坷。

       年幼之时,主动接近他的孩子,大多数都冲着季家的地位和权势,想要梦附他这条大腿,进而给家族带来利益。

       而另一部分,则嫉妒眼红季家的名望,三五不时的就想扯他后腿趁机抓他小辫子。

       就这么一路磕磕绊绊,季凌潇终于长大成人,同时也认清当今朝庭的虚伪和种种不堪。

       正如外人所说的那样,做为季家唯一的嫡子,只要他肯留在京城伴君左右,将来势必会继承他父亲的衣钵,成为朝庭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姣姣者。

       可季凌潇厌倦了那个尔虞我诈的地方,所以十八岁考取功名之后,便求皇上,准他来玉洲这个不怎么起眼的地方做一个小小父母官。

       他的这个决定,不仅仅令季家上下瞠目结舌,就连皇上对此也颇有微词。

       可季凌潇是个认死理的人,一旦他决定的事情,就算是天皇老子也改变不了。

       正因为大家伙都纵着这个才华横溢的主儿,皇上以及季家上下,在万般无奈之下,才终于答应了他的请求,准他来玉洲当差。

       四年的时间,季凌潇将原本贫穷的玉洲变成了今天远近闻名的富裕之地,也向天下人证明了他的确是一块栋梁之材。

       “就算是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又怎样,这么多年来,但凡接近我身边的,要嘛就是有事相求阿谀奉,要嘛就是趋炎附势拼命讨好,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会交到知心的朋友的。”

       说到此处,季凌潇的眼神已经变得迷离起来,他大概是真的喝多了,揪着秦月汐就开始倾诉内心深处的苦楚和烦闷。

       “我以为这辈子自己不会再有朋友了,幸好……幸好在我最孤单寂寞的时候,上天竟赐给我了一段奇缘。不管他是神是魔,总能在我需要他的时候给予我帮助和鼓励……”

       当季凌潇说到这里的时候,秦月汐猛然意识到,也许他口中的这个不知是神还是魔的东西,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墨妖妖。

       “扑通1

       季凌潇大概是醉了,他无力的趴倒在桌子上,鼻息间传出微微的鼾声。

       秦月汐从纠结中清醒过来,现在虽然是夏季,可夜里风凉,再加上外面的天色一直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如果这位爷真的趴在这里睡上一整晚,明儿早起来后肯定会大病一常

       做为季凌潇身边的贴身婢女,没把自己的主子侍候好,到时候这家伙真治她一个侍候不当之罪,那可真是有口也说不清楚了。

       这样想着,秦月汐便小心翼翼的把人从桌子上扶了起来。

       幸好季凌潇醉得还不算彻底,虽然人高马大了一些,可秦月汐自幼习武,扶着这么一个醉鬼回房的力气还是有的。

       两人就这么一路扶持着对方回到寝房,好不容易把这醉酒的男人放倒在床上,为他褪去了外袍和鞋袜,正准备给他盖被子的时候,一条有力的手臂突然将她揽进怀里。

       她大惊失色,没来得及呼喊,整个人就被他扑倒在床,并反压在身下。

       火热的唇舌霸道的撬开她的牙齿,这个之前还醉得一塌糊涂的混蛋,居然肆无忌惮的将她当成自己的所有物。

       秦月汐为之气结,可睁开眼的时候,看到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那强而有力的反抗,顿时变得微弱起来。

       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拒绝他的占有,这张与赫连璟聿一模一样的面孔让她的心不由自主的为之沉沦。

       细算起来,她已经和那人分开了足有一年之久。

       这一年里,她不断的告诉自己,被她放弃的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可闭上眼,却全是那人给予她的种种柔情和爱意。

       无法否认她们之间曾经存在着太多的美好回忆,只是外来的变故,让她不得不放弃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时空可以变幻,曾经所拥有过的爱情却无法抹去。

       她不知道季凌潇与赫连璟聿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但她知道,当这个顶着赫连璟聿的男人想要占有自己的时候,她完全丧失了反抗能力。

       熟悉的气味和熟悉的吻,终于让她紧紧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断掉。

       面对他疯狂的索取和进攻,她再也把持不住的,紧紧抱住他颀长的颈子,用无比热情的方式,来回应他的侵入。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秦月汐便从疲惫中清醒过来。

       一睁开眼,就看到眼前出现一张扩大了的俊脸,那人沉沉的睡着,鼻间还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的过去。

       抬起手指,顺着男人的面孔轻轻描绘着他的轮廓,“璟聿……”

       不由自主的低唤出声,随即,秦月汐才意识到这个与赫连璟聿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他叫季凌潇。

       心头泛起一层淡淡的苦涩。

       忍不住自嘲的想,即使被那人伤害到了体无完肤的地步,却还是无法忘记两人之间曾拥有过的那些感情么?

       回想起昨天夜里,要不是这季凌潇顶着与赫连璟聿一模一样的面孔,她也不会在情不自禁的情况下和他发生关系。

       莫非,她已经在无法控制的情况下,将季凌潇当成是赫连璟聿的替身了?

       这样的结论令秦月汐懊恼而又纠结,如果真是这样,她又该如何面对醒来之后的季凌潇?

       昨天夜里,他喝多了,借着酒醉之时犯下糊涂事或许还可以解释为情难自禁,可是没有喝多的她,完全有能力将这个把自己压在身下的男人推至一旁。

       结果证明,她没有那么做。不但没有那么做,反而还下意识的纵容了他接下来所有的行为。

       想到此,秦月汐耳根子发红,脸色发烫,理智告诉自己,她必须在季凌潇醒来之前离开此处。

       不管昨天夜里的那场情事究竟是在什么情况发生的,她都不想在这个时候面对任何人。

       轻轻将对面男人的手臂轻轻从自己的腰间移开,趁着天色还没大亮,秦月汐盘算着这个时间的季府,下人们应该才刚刚起来。

       也不知道下人房里住着的那几个丫头有没有发现她昨天夜里一夜未归,如果她在主人房里留寝的事情传到别人的耳朵里,从今以后在季府,恐怕就没有她秦月汐的容身之地了。

       这样想着,她便加快了穿衣服的动作。

       就在秦月汐试图不着痕迹的离开床铺的时候,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有力的手臂,拦腰将她搂进了怀里。

       由于秦月汐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大惊之色之际,竟被那人按倒在床,整个人就这么滚进了他的怀里。

       “这么早,你要去哪里?”

       耳边传来季凌潇慵懒的声音。

       他大概是刚醒不久,嗓音略显低沉软绵,还带着几分令人迷醉的嘶哑。

       秦月汐脸色微微一红,压低着声音道:“大人,你喝多了1

       季凌潇轻轻哼了一声,不满的在她耳边道:“我究竟有没有喝多,相信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还是说,昨天晚上被我压在身下发出欢愉叫声的那个人,根本已经把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秦月汐被他调侃得浑身上下不自在,她一直觉得季凌潇可恶归可恶,却少了赫连璟聿的那份邪恶和算计。

       现在看在,他们根本就是原原本本的一类人。

       “大人……”

       微微张开的粉唇,被一根指头轻轻掩住,那人将她按倒在床上,唇边溢出一股淡淡的笑容,“别叫大人,叫我凌潇。”

       “别闹了……”

       “莫非你真的是吃过之后就不认帐?”

       “我只知道你昨天晚上喝多了。”

       “所以发生过的事情,就可以因为我喝多了而当做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秦月汐被他反问得不知该如何回答。

       “月汐,就算我之前的确对你有所误解,你也不能总因为那个小小的误解,一次又一次的给我脸色看。”

       “你这话说得可真是诛心,我只是季府里的一个丫头,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又怎么可能会给季府的主子脸色看?”

       见她还想辩解,季凌潇再次掩住她的唇,笑着道:“你既然真的将我当主子,就别再一而再、再而三的和自己的主子过不去。月汐,你的眼睛和身体是骗不了人的,你喜欢我,这难道不是事实么?”

       “我……”

       他沉沉的笑了一声,用脸蹭了蹭她的脸,“我以为,昨天晚上大家在一起过得很开心。和你说过的那些话,也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从小到大从来都没交过真正的朋友,因为不想被人利用,也不想受到伤害。”

       “也许你会觉得我的这种想法很幼稚,但避免麻烦的唯一途径,就是远离麻烦,而这些麻烦,也包括那些想尽一切办法来接近我的姑娘们。”

       “我以为自己这辈子也不会找到真正喜欢的人,可是月汐,和你相处,我感到舒服,也感到愉快……”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表白,秦月汐不知自己该做何回答。

       之所以会出现在三百年后的今天,一方面是为了追捕墨妖妖的下落,另一方面,她也想借此机会来逃避赫连璟聿的的追逐。

       师父说,只要找到墨妖妖,就可以将其封印,且回到本来属于她的世界里。

       但转念一想,就算真的回到了她的世界,她又能怎么样呢?

       在赫连璟聿亲手杀了她腹中的孩儿之后,今生今世,她不想再和他有半分牵扯。可一旦她回到了那个时代,势必要面对那人对她无止境的折磨和纠缠。

       眼前这个男人,拥有和璟聿一模一样的面孔。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从这个男人的眼里,她看到了他对自己的欣赏和喜欢。

       师父还说,如果在另一个时空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封印了墨妖妖,就去追求属于她的幸福去。

       那么,季凌潇真的能给自己带来幸福么?

       “月汐,你到底在忌惮什么?”

       他的声音,将陷入纠结之中的秦月汐拉回现实。

       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这张脸,无法否认,当她将自己献给他的那一刻,心底对他,是有着一份欣赏和喜欢的。

       他的世界很纯粹,他的性格很直爽,他可以将原本贫穷落后的地方治理得繁荣富强,也能将那些带着厚礼上门买命的贵族扫地出门。

       这样的季凌潇,无处不透着一股令人着迷的气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拥有一张与赫连璟聿一模一样的面孔。

       面对这样一张脸,她无法不心悸,面对这样一份表白,她无法不动情。

       轻轻的闭上眼,顺着他手臂的力道,她将自己埋进了他的怀中,“我只是担心有朝一日,你终会厌倦了我。”

       对方一笑,承诺一般在她耳边道:“不会有那一天,我发誓。”

       秦月汐对这段感情的默认,让季凌潇的心情愉快了很久。

       整个季府上下,所有当差的奴才都看得出来,主子最近春风得意满面笑容,心情好得不得了。

       “府上新来的那位秦姑娘,的确是这天底下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不仅如此,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秦姑娘气质出众才华横溢。可是少爷,您对这位秦姑娘的来厉,真的已经调查清楚了么?”

       某个午后,当季凌潇处理完公事回到季府的时候,汇报完公事的周管家,突然之间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季凌潇正端着茶碗,慢条斯理的喝着碗中的清茶,听周管家这么一问,一时间竟有些摸不到头脑。

       周管家见主子表情微怔,不动声色道:“不瞒少爷说,几天前秦姑娘与少爷在一起之后,老奴曾去洗衣房查看过从少爷房里换下的床单。”

       “虽然有些话以老奴的身份不该多嘴,但少爷房里拿出来的床单上,却没看到秦姑娘留在上面的落红。”

       既然没有落红,那就意味着秦月汐并非完壁之身。

       一个连完壁之身都没有的姑娘,背景可就有些耐人寻思了。

       果不其然,当季凌潇听到这件事之后,神情微微一变。

       若不是周管家提醒,他还真没注意秦月汐究竟有没有落红。

       见主子敛起眉头,周管家又趁热打铁道:“少爷,您的身份不比常人,父亲是一朝宰相,姐姐又是当今国母。别说正妻,就是妾室的身家背景,也要调查得清清楚楚,才有资格留在府上给少爷享用,可是那秦月汐……”

       周管家顿了顿,“老奴觉得,少爷还是调查清楚她的来历,再做决定为好,如果她真的抱着什么不良的目的来季府当差,不管是对少爷还是对季家,恐怕都会有一定的影响。”

       周管家的话虽然并不被季凌潇认同,可每次当他问及秦月汐来历的时候,她总是闪闪躲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莫非,这个浑身散发着贵气的女子,真的如周管家所说,是抱着某种不知名的目的,才接近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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