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并不糊涂，就算眼窝深陷也掩藏不住眼中的精明。唐苒可以看得出来，这个老太太在年轻的时候也绝对是个大人物。

       见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唐苒不自觉地端正了坐姿。

       “姑娘，我听说，你父母都是老师，你母亲带高中毕业班，父亲是大学老师。家里还有姐姐弟弟，姐姐是个医生，还是妇产科主任。弟弟还没有毕业……”

       老太太的声音不大，音调也是缓缓的，就像是跟很熟的人拉家长。但她每说一句，唐苒的心就更紧一分，听到弟弟那一句，那抬起眼来，看着老太太。

       “奶奶，”唐苒顺了顺过长的刘海，微微笑道：“您既然已经弄得这么清楚了，肯定也知道，我跟家里已经断了关系也断了往来。无论我做什么，跟我家里人没有任何关系，我……”

       老太太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我跟你说这些，不过是想问你一个问题。姑娘，你的家境不错吧？出生书香门第，父母都是文化人受人爱戴。那么当初，是为什么要生下这个孩子？你的姐姐是妇产科医生，如果你不要孩子，谁都不会知道你怀过孕，以后的生活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你为什么要生？”

       唐苒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外衣的衣摆，张了张嘴：“我……我当时……并不知道怀孕了。等到我发现，已经有四五个月了，他……已经会动了，我不舍得打掉他。所以，决定生下了他。奶奶，他毕竟在我的肚子里和我血肉相连，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老太太看着唐苒，稍稍挑高了一边的眉，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她这个动作，和陆承舟平时的习惯动作一模一样。

       “姑娘，从你的就诊记录的时间来看，你发现小奕的时候，他在你的肚子里不到两个月。也就是你怀上他没有多久，就知道自己怀孕了。”

       唐苒惊讶地抬起头，她没有想到连这个都被查出来了。刚才的谎言这么快就被拆穿，这打脸也来得太快了！

       “我……”

       “所以，你为什么要生下孩子？”虽然她撒了谎，但老太太看起来并不生气，而是重新问了一遍之前的问题。

       唐苒说：“哪怕当时只有两个月，我也舍不得，这毕竟是我的孩子。”

       “你当时还不到20岁，以后还会有其他孩子。”

       唐苒瞪眼：“那怎么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而且你将来生的孩子，出生就有父亲。”老太太看着唐苒，叹了一口气。

       唐苒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了。

       “好了，”老太太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说话，拍了拍她的肩：“你不想说，我也不多问了。但是姑娘，你既然找上了门来，还是得做好心理准备。小奕虽然跟着你姓唐，但骨子里流着陆家的血。老太婆九十岁了，别的都不求，就求个子孙多福。孩子也不能没有爸爸，是不是？我看，你这姑娘虽然倔，却是真心疼孩子。”

       老太太这话说的模模糊糊，唐苒一时也摸不准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所以也不好随意回话。

       老太太继续说：“后妈哪里能跟亲妈比？”

       唐苒越听心里是越糊涂，这究竟是劝她要抚养权，还是不要抚养权？

       “奶奶……”唐苒不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无论怎么说，她也不可能会放弃儿子，“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治好小奕的病，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谈。”

       老太太点点头，拄着拐杖站起来，伸手拍了拍唐苒的肩，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说：“是啊，小奕的病，还有时间，你们加油。你也要加油。”

       “加……”唐苒简直被老太太整得一头雾水，加什么油啊加？

       这种事情，是她说了算的吗？

       在陆承舟的面前，她有半点发言权吗？

       老太太伸出一只手，唐苒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老太太是让她扶一把。她立刻站起来，小心地扶着她的手臂，轻声问：“奶奶要去哪儿？”

       放着身边用惯了的佣人，偏要自己来扶，唐苒能感觉到老太太对自己没有恶意。

       “我们去看看孩子。”

       唐苒和老太太走到门口，看到房间的装潢，她不由得张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