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零点的病房 二
       裴艾拉斯一家的生活陷入了完全的混乱。人脸出现后的第六天,太太的儿子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烦躁,将厨房木门完全封死,并用水泥遮盖住了那张笑得让人发毛的白脸。接下来的一周里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当裴艾拉斯太太认为事情已经过去的时候,不速之客再次光临。9月2日清晨,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生活的裴艾拉斯太太走入厨房。她收拾着餐具,准备做早饭,重新欢快的小曲从嘴里蹦出,直到那样东西的出现。封死的水泥门上,那张苍白的男性人脸正对着她奸笑,脸上五官比之前更加清晰,而且出现了年龄的增长,它的嘴角奇异上扬,眼角却相反地塌陷。这张上哭下笑的诡异人脸让裴艾拉斯太太毛骨悚然。

       太太家中渐渐出现了怪事。每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厨房里总会飘出断断续续的微弱哭声。这哭声夹杂着男女老少不同的音调,仿佛全世界人类发出了灵魂合唱。家中的老鼠越来越少。裴艾拉斯太太很不希望看到人脸,可就在某一天,当她在不经意间将目光投向水泥门上那张越来越成熟和清晰的脸盘时,上扬嘴角边缘留下的几缕老鼠须毛吓得她丢到了手里的菜刀。

       官方这次不敢再轻视。在阿兹纳尔博士的带领下,专家们小心翼翼地将人脸连带后面的水泥一起切割下来,运出裴艾拉斯太太家专门保存。他们还对厨房掘地三尺,终于在人脸出现处的正下方挖出八根人类骸骨。事实上,整个拜耳梅小城都是建筑在曾经的墓园之上,继裴艾拉斯一家后,当地又出现了多例人脸事件。官方至今没有给出解释,他们只为这些人脸提出了官方的统一称谓

       “哭笑的拜耳梅”

       以上就是“哭笑的拜耳梅”事件的简单描述。喜欢猎奇的曾冥曾经从英国的一本《超常现象百科》上读到这宗事件。他对此记忆深刻,因为刊登在书页中的那张惨白人脸照片让他一晚上没有睡好觉。

       所以当曾冥睁开双眼,就着投射进病房的清冷月光看清天花板上的那个不速之客的时候,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面对着什么。

       人们常说月光如水,可惜在曾冥生命的一年倒计时开始那夜,月光冷酷得像丰收的秋刀鱼,几乎可以切开神经的阴惨月色轻飘飘地从窗外渗进来。像每一部惊悚片一样,病房苍白的窗帘跳动着幽灵的华尔兹,那是在门窗紧闭,没有一丝微风的“舞台”上上演的《歌剧魅影》。病床边的康乃馨不安分地摇曳着腰身,发出吱吱的声响,陪伴着被单瑟瑟的颤抖。曾冥的头发全部起立,倒不是因为害怕,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空中仿佛开动了一架高速的换气扇,屋内所有轻柔的物品全部笔直地向着某个中点敬礼。

       那是天花板上一张惨白的人脸。

       女人——至少从外形上看是——紧闭着芒果大小的眼睛,核桃一样的眼珠在眼睑之下痛苦地攒动。她的长发好像拙劣的化妆师铺上的白色粉底,类似睫毛的线条夸张地突起,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恶质的装扮,女人的眼角悲哀地塌陷,薄薄的嘴唇鼓成惊叹的O字,绝望的低泣声从口角滑落,惊扰着病房的安眠。人脸的O形口腔犹如巨蟹座的黑洞,想将天花板下的一切吸进未知的空间。黑暗的阴风呼唤着曾冥单薄的衣领,一股强大的吸力促使他狠狠握住病床生锈的栏杆。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对砸晕牛顿的那只苹果产生了好感。

       “不会错!这是‘哭笑的拜耳梅’1曾冥没有任何感觉地凝视着人脸紧闭的橄榄形双目。他觉得自己应该害怕,但事实恰恰相反,人之常情的恐惧心理升级成了麻木,他像断线的木偶一样瘫软地躺在有些冰凉的被窝里,只有狠握住床栏的手让他知道自己的清醒。天花板上的人脸和书页中的糁人照片一模一样,一样的混白,一样的恶心,组成线条的斑斑点点刺激着曾冥的肾上腺素,心口泛滥着绝望,和照片带给他的精神冲击相同,唯二的区别就是:这张人脸只剩下哭泣,原本放光的两只“核桃”被白花花的粉底完全覆盖,那种戏弄的奸笑表情也变成了夸张的惊叹。

       吸力越来越强,曾冥开始明白裴艾拉斯家的老鼠为什么会集体消失。

       “不要看她的眼睛1无名疲惫的喝令仿佛解除定身术的令咒,声音从脑核穿透胸腔,名为信赖的针头为曾冥注射进一剂强心针。就像孤独的航海者看到远方的灯塔,曾冥全身一阵激灵,病床老旧的弹簧随之发出一声岁月的叹息。哭笑的拜耳梅两只乱窜的眼珠突然停住,隔着白纸一样的眼皮死死盯住曾冥的双眼。“闭眼!快闭眼1无名焦急地喊道。曾冥急忙阖上双眼,幽幽的白光霎时在身边摇曳,被人注视的恶寒感侵蚀着他的牙床。和二维人影“摄魂怪”般的寒冷不同,这种苍白的注视犹如灵魂的收割机,贪婪地搜刮着生气。

       曾冥绷紧的眼部肌肉开始酸痛,他不知道无名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能够镇静讲解:“这种怪物是生长在现实和梦境夹缝中的虚无形体,它们是惨死者的化身,倚靠吞食生者的记忆成长,也就是吸食人类的脑髓。它们时常隐藏在镜子中,门上以及其他光滑的平面,一般情况下不会被生者发现,而一旦你的目光和它们相遇,这些生物就会一直跟踪你,直到在你支撑不住入睡的时候吸光脑髓1

皇天破(作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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